秋日游园

　　连日来的几场雨，使大地骤添了许多秋意。这是雨后的一个晴天，我准备到郊外去走走。
　　由于我有过作为知青下乡的人生经历，使我对乡间的田野产生了一种至真至切的情感，在每一年，尤其是春秋两季，我都要骑上自行车，顺着城郊的环城路转一转，环城路的外侧，就是田野，在没有高楼，没有人闹车喧的地方，望一望旷野，望一望天空，或者循着一条羊肠小道，进入田野的深处，沉浸在天地的自然本色之中，立即会感到心旷神怡、胸怀豁朗。不知你是否相信“气场”这一说法，我是比较相信的，至少相信的程度达到百分之八十。我到郊外，不仅是换一换心情，更是要接一接“地气”。
　　今天我来到郊外，去的地方不是田野。城市的扩张，使得昔日的田野七零八落，满目疮痍。我去的地方是由田野改造成的公园。这是因为与此毗邻一个空军机场，改建成了军民两用机场，作为新机场的附属品，有了这个公园。
　　公园的名字叫做“一江山空战记念公园”，名字长了些，叫起来有些拗口，不过既然内容充实，名字长短又有何妨？公园很大，且座落在郊外，也就有了田野般的舒朗与宁静。公园的中心区域，是一片水泊，水面算不上宽阔，没有碧波浩渺，但也可供人张目骋望。水的中央，有一个小岛，其实称之为土丘更为确切。最初，我实在不能将眼前的这个小小的土丘，与一江山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，更诧异这里曾发生过一场空战，后来我才知道，这是我的一个误会，这个误会是由我的孤陋寡闻和无知造成的，原来，此山非彼山，一江山另有所指，并不在本地，之所以将公园命名为一江山空战记念公园，是因为驻守本地的空军部队曾参加了那场战役，并立下了赫赫战功。
　　由于昨天的一场细雨，今天的天空非常清澈，清澈得就像一个大湖泊，越往中央越蓝，天空的中间，呈一种深蓝色，而四处的边缘，呈现的是一种浅蓝色。以前夏日所特有的那种又浓又厚云朵，被风裁剪开来，一小朵一小朵的，皎白而轻盈，好像小团的棉絮，如果发挥一下想象力，更像是一只只白色的天鹅，只是浮在那里一动也不动。阳光亮亮的，匀匀的，好像被细细的筛子筛过一样，在草地上，树梢上闪闪烁烁，但树木的枝叶间，隐匿着重重的阴影，出现这种阴影，正是秋日的光照特征。秋日的阳光，仍是暖暖的，甚至有几分灼热，而风却是凉凉的，好像从另一个季节里伸过来的手，带着远方的寒意。阳光的抚摸，秋风的抚摸，会使人产生感觉上的错乱，使你感觉自己是站在不同季节交汇的路口：你的前胸拥抱的是秋天，你的后背却依偎着夏天，或者，你的右臂挽着秋天，你的左手却拉着夏天。
　　一些黄色的花朵，零零散散，分布在草地上，此时用鲜艳、芳香形容它们，都不合适，它们更像是亮亮的火焰。我不知道它们是不是菊科植物，但我知道，能够在阳光下笑在最后的，都是这种颜色的花。几只蝴蝶在黄花间飞来飞去，它们浪漫且从容，时间对于它们来说总是漫长的，这不能不叫人想到庄子的《齐物论》。
　　我在公园里漫无方向地走着，像一只蝴蝶，或者我就是一只蝴蝶：庄子变成一只蝴蝶，那是在他的梦里，此时，我也变成了一只蝴蝶，这是在我醒着的时候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