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依恋

你来时漫山浓妆，你走后时间不老。——题记

我记得有一个人用他的肩膀撑起了我的梦想，我记得有一个人绚烂了我的整个童年，我记得有个一人让我在无数个夜晚泣不成声。他是我的二叔，一个智力障碍的聋哑人。

一方水土养一方人，二叔在我们的家乡长大，从未离开过这片土地。他倾尽他的所有温暖小心翼翼地呵护我的成长，他会爬上树为我摘果子，会扬起浓眉吓走村里欺负我的男孩，会为我储存满柜子的零食，带我看牛在河边悠闲地吃草，河边的柳树一茬茬地绿，头顶的天空一寸寸地蓝……

秋日的天空高远澄澈，宛若明镜。离乡后的我回家看望二叔，还在院外就发现到二叔对着公路发呆，正值黄昏日落，候鸟结伴回家，三两成群的孩子背着书包哼着小调，二叔望着这一切，背渐渐僵直，表情呆滞，看到我后惊诧得半天都没有合拢嘴。

周遭的一片橙黄好像带着某种温度的水，脸浸在其中能感到微微发烫。幼时的我依恋二叔，长大后又何尝不是呢，我站在原地，心上渐渐长出了草，让我慌乱不已。记忆中的那片橙黄已经好虚幻缥缈了，我却还是固执地思念它。

在家里跟二叔用手势唠嗑，我的心里终于生出一种久违的归属感，像回到了母体一样安心。

临别前一晚上下了大雨，正值汛期，河里涨了大水，断了交通，在我们都焦急不已的时候，二叔挽起裤腿二话不说蹲在我身前，示意背我过河。二叔深一脚浅一脚地趟水，脚下的水翻滚着像暴躁的小兽，卷起的一个个漩涡打湿了二叔的裤腿。我趴在他的背上，宽大的背脊却瘦骨嶙峋，硌得人生疼，他用手托着我，使出一身的劲儿保证我不滑到，发间细密的汗闪耀着光芒，我的心为之震颤。

中考结束的后两天我才惊闻噩耗，我终究是未能见得二叔最后一面，记忆中的依恋仿佛断了线的风筝，我整个人都恍若做了一场大梦，梦退潮后，才知道岁月是个神偷，卷着狂流，光顾了他。

成长森严外表下的风刀霜剑像一口烈酒，让我在那以后的数不清的夜晚头疼目眩。那些爱积淀到了心里，一字一句，都成心上的烙印。

对二叔的依恋从未间断，它就藏在散步时路过的花丛里，藏在被大片街区和高楼分割的天空里，藏在变季时忽然刮起的北风里，藏在桌前累积的题海里……

有些伤痛无法消逝，可至少也要将横亘于心上的记忆冲淡减弱，留下依恋来抵抗雪虐风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