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习惯渐渐被取代

又过去了很久,一切恍若隔世。思绪乘着云彩,飘到了遥远的故乡。二十多年前，我家老屋的院子里栽种了许多银杏树，这是那个年代各个村落为响应植树造林政策留下的重要证据。银杏树枝繁叶茂，扇形的小叶片层层叠叠地穿过矮矮的土墙，吐纳着新绿。年幼的时候，我常常用银杏叶来做植物标本，抑或是做书签。所谓的书签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活动书签，事实上，它被夹在某两页纸之间，便不再挪动位置了，直到银杏叶的汁液彻底被书纸浸渍干净，就像被漂白过一样，原有的颜色褪去了，只剩下薄如蝉翼，形若枯槁的银杏叶干片。那种混着青草味的杂香没有了，闻起来的时候，只有无色无味的素淡。银杏叶书签，就这样伴随我走过了很多年。

后来，我远离了家乡，一直在外漂泊流浪。偶尔也会静下心来，赏读几篇美文，吟诵几首小诗。雅兴之余，品几口茗茶，斟几杯小酒。或是在室内，或是在公园，或是在图书馆，地点不停地变幻，时间慢慢地沉淀，随心所欲地汲取书中的养分，运输在心里的每一个角落，遍地开满自由幸福的花朵。只是，不会再用书签了，即使翻看很厚的书也不会了。因为它们之间根本没有连贯性，彼此独立地存在着。即便是真的有，我也会断章取义地把它们割裂开来。用或者不用，好像意义真的不大了。于是，那个习惯，就像是被搁置了多年的古董，渐渐地被挂满了遗忘的蛛网，再加上没有实地的取材，这个习惯最终被岁月沉封了。

再次，回到家中的时候，翻阅着曾经的图书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孔。它安静地躺在我的书里，双眸紧闭,枕着书香睡着了。我没敢惊扰它，我怕我一不小心打破了这份宁静。于是，轻轻地关上了书门，出去了。

后来，我想去多采集几片叶子，想把这种久违的温存一直留在我身边。可惜，一切都太迟了。那个老屋也因为年代久远，再加上堆放了很多旧物、杂物，根本无人打理，姥姥已经把它变卖了。老屋，不再属于我们，还有那一片银杏林。

从此，我再也没有去过老屋。不是因为没有时间，而是我怕看到沧海桑田的世事变迁后会潸然落泪。我怕老屋的新主人将我心爱的银杏树砍伐劈柴烧火做饭，因为没有人愿意等候银杏开花结果，毕竟我们是等不到那一天的，除非，仅仅是为了欣赏。倘若，新主人若有良知，没有砍杀银杏树，我还是不敢面对它们。我也只能远远地观看，静静地伫立，在假想中的虚幻世界里。我又该怎样向新主人提及我的要求？我只是想看一看我的银杏林，抑或是多采摘几片银杏叶，留作最后的纪念。毕竟，我无法移栽，无法保护它们。这也是我莫大的悲哀。

这就像三千年前的一场跨越时空的爱恋，历经数劫，最终未能修成正果。人非人，物非物，梦非梦，于是，女主人公便自此抱憾终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