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湾的老兵

台湾的老兵
----访台札记

      1月19号，从台东到花莲的大巴车上，我们观看了由凤凰卫视制作的大型文献纪录片《台湾的老兵》。老兵，指的是内战之末，从大陆撤退到台湾的五十万中华民国军队。高秉涵，央视2013“感动中国”奖得主，便是老兵之一。昨天晚上，我又在大陆的荧屏上见到了他，首次得见，是在《台湾的老兵》。
      影片伊始，述说老兵们来到海岛，“台湾接纳了数十万漂泊的心，大陆留下了数十万破碎的家”。破碎，极言不得游子归来的伤痛；漂泊，以见大半生思乡思亲的悲凄。采访，述说，众多的个案令人痛彻肺肝。
      当时，蒋介石告诉老兵们：他们很快即可返回大陆、团聚亲人——“反攻大陆，两年准备，三年反攻，五年成功”。于是老兵们盼哪，盼哪，从青年盼到中年，盼到白了头，而今还在世的都已进入耄耋之年。
      一位士兵在金门服役，天天望见彼岸一处房舍，那是自己的家，老娘正倚门而望，日复一日。相距不过三四千米，他于是泅水逃归，不幸中途被捉了回去。执行审判的高秉涵，也是深夜思乡痛哭、流了“何止七壶”眼泪的老兵，身为军法官，却又无能救命。他所能做到的，只是自费饷以酒食，与之长谈，并按死者的请求将其骨灰最终带回故乡罢了。
      当一位老兵终于回到自己的家，这才得知：数十年来，母亲总在全家的饭桌上多摆一副碗筷，每餐每饭，莫不惦记着他。此时碗筷有主，而老母早已衔恨而逝了。破碎依然，漂泊依然，这一箸一碗之恨，岂可指望一道海峡数十年间能够涌流得尽！
      颁奖台上，高秉涵指着茶壶对白岩松说道，自己多年深夜痛哭，所流眼泪何止七壶。既而郑重声言：“没有深夜痛哭过的人，不足以谈人生！”大巴车上，阅读老兵们的人生，点滴而已，却已使得几位作家、诗人频拭纸巾，满面泪痕。此情此景，即便是那些挑起战争的英雄们，致使民族内斗、金瓯残缺，生灵涂炭、漂泊破碎，倘使天良未绝，也该为之反省了吧？
      老兵们渐渐到了中年，纷纷退役。蒋经国又调遣他们去筑路，著名的横贯公路便是他们修成的。这条路西起台中，东止花莲，横向凿通纵贯全岛的五条山脉，工程之艰巨可想而知。1月19日下午，我们参观了其中的一段——花莲太鲁阁路段。此处巉岩顶天，流水下切，涧深数百米，公路悬于半壁，可谓鬼斧神工。仰望天一线，俯瞰而头晕目眩。岩石奇坚，似乎花岗岩，似乎玄武岩，而当时开凿全凭铁锤与钢钎，再就是这些战败而苟全性命者的血肉之躯了。太鲁阁路段长数公里，三年建成，老兵死于事者数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