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在平凡里的精彩

我看见他开始，端正我的脚，擦上第一层鞋油，拿着长布条的手飞舞，仿佛在鞋上跳着华尔兹。他偶尔看看身边的棋势，孰明孰暗，心已了然。

上面所述的，是一个平凡的擦鞋匠，做着平凡的擦鞋工作，他的摊子旁边有一个破旧的棋盘，更破的棋子在上面平凡的走着。他是残疾人，缺了半条腿，但没有人嘲笑他，他也活的挺快乐。我不是个爱鞋的人，但我去他那儿擦过两次鞋，感觉很特别，仿佛不会喝茶的人喝茶，初觉索然无味，后来才明白精彩所在。
第一次擦鞋的感觉并不是很好，他缺了一条腿，所以弯腰的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，他很热情很勤恳，但我看起来多少有些做作，他可能很喜欢下棋，他擦鞋的时候会瞄两眼棋盘，随口说一句棋该怎么走，然后继续埋头擦鞋。讲真他擦完的鞋子亮的和新的一样，收费还很便宜，但我总感觉我错过了什么，似乎重要，又似乎没什么关系，就像一口食物卡在喉咙里，咳又咳不出来，吞又吞不下去。

第二次去的时候，是因为我的鞋实在是脏的面目全非了，当时我和朋友疯闹，一脚踩空踏入泥水坑，没走两步就满鞋的泥点，我担心回家之后会被父母批评，就只好就近找他给我“美化”一下。鞋脏嘛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，我并不担心会拒绝给我擦鞋，我只是怕他嫌脏，不会好好擦，于是我就低头盯着鞋，非得盯着一个脏的都不剩才好。我看见他的手指飞舞，只是一晃神的瞬间，第一步的清洁就已经结束，他头也不回的从身边拿出各种工具，刷子，长布，鞋油鞋膏，转换的瞬间我的眼睛都差点无法定格，他一边擦鞋一边简单的看看身旁的棋局，笑着哼了一句什么，我就看见对面的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，一个棋子狠狠的摔下来“将军！”他笑了一下继续擦鞋。这样的生活必定被他经历了百遍，否则这一切不会那么熟悉，我看着那擦鞋的手，仿佛正在不停快进的镜头，刷刷刷便秋风扫落叶一般卷走所有脏污。鞋擦完了，很干净，用时很短，价钱还是两块钱，一分不少一分不多。平凡的就像他的内心。

我在想，凭着他那孱弱的身体，是怎样在这个残酷的社会中积极地活着，他擦鞋的同时还下棋，棋子随着他的心走，他的心随着他的手走，辗转几次，他的心便留在客人的鞋上了。我忽然意识到为什么我第二次看他时的他的技艺那么精彩，大概是他总是用平凡的心对待每一个人吧。

他上了第二层油，牙刷的刷毛迅速滚过我的鞋边，黑色的布在我的鞋上来回摩擦，鞋越擦越干净，越擦越亮，我仿佛观看了一场魔术。魔术师不是刘谦，是一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擦鞋匠，他用平凡的手，给我展示了一场不平凡的表演。

终于，手起布收，鞋子光亮如新，楚河汉界的无声厮杀已经宣告胜负揭晓。我看着他结束，我在心里暗叹一声精彩，果然，高手出民间。